徐红明-无定形的抽象观念

文/吕维民

当面对徐红明的作品时，几乎可以丝毫不假思索的将其定义为抽象绘画。接着可能会描述画面中的物象是云，是气亦或是某种流动的不可名状之物。我们会穷尽语言的极限去试图概括出画面的样貌和形状，实际情况却是很难跨越知觉和语言之间的鸿沟。

1996年的夏季，在法国巴黎的蓬皮杜中心，伊夫-阿兰·博瓦（Yve-Alain Bois）和罗莎琳·克劳斯（Rosalind Krauss）共同策划了一场名为“无定形：使用说明”（L’informe: moded’emploi）的展览。参展的大部分艺术家都是当时已经得到认可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两位策展人无疑是受到了法国思想家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在20世纪30年代左右提出的“无定形”(Formless)哲学概念的影响。展览意在发起对主流艺术史和分类学的批判和挑战。

乔治·巴塔耶在其著作《过渡的幻见》（Visions of Excess）中这样写道“... ...无定形不仅是个形容词，具有指定的意义，更是降低世间万物的术语，通常要求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形式。... ...所有的哲学都别无他求：只要为所有存在的事物套上罩袍，数学家的罩袍。反之，断言宇宙什么都不像，只不过是无定形，就等于在说宇宙就是某种像是蜘蛛或是唾沫的东西。”也许乔治·巴塔耶提出的“无定形”的概念可以帮助我们从其中一个角度切入去理解游离在作品画面和日常语言之间的灰色地带。

对所见之物分门别类并施加语言来总结和归纳使之变得确定，这样做可能是抱有生存的目的，确定可以更容易预测未来。现象转换成语言的过程一定会使得事物的本来面貌发生简化。观看徐红明的作品需要这种洞见，不是完全抛弃语言去观看，语言可以快速拉进与作品之间的距离，“无定形”的概念提示我们思维的终点不是语言，而是要始终保持在语言形成之前开放、活跃的状态。

此次展览由早期的“不确定形状”系列和最近创作的“非云非雾非QI”系列中的部分作品组成。“不确定形状”系列是艺术家消除图形的开始，细看前后重叠的方形或是方框的边缘可以发现这是通过特殊的矿物粉末颜料制造出的模糊感。此时图形前后的空间关系已经逐渐被消解。到了“非云非雾非QI”系列，画面中的图形已经完全的消失。但图形的消失并不代表为空，画面中只留下了称之为非云非雾非QI的一团“存在”，可以理解为艺术家世界观的一种具象化表现。这是原有结构的自我解构之后进行动态延续、发展、重组的规律。

虽然文章以巴塔耶的“无定形”概念作为切入点来理解作品，但显然如果只单独考虑一百年前的文本未免有些照本宣科，还需结合当下的语境。经历了这百年间从结构主义到解构主义思潮在艺术，建筑，服装等领域的蔓延和渗透，人们开始逐渐适应了这种“正反正”式的确立、解构、再确立的模式。与“无定形”这个概念刚提出时所倡导的反叛、打破、极限、越界这些极端化目的相比，虽然我们仍身处这个循环之中，转换过程却变得柔和许多。

从“不确定形状”系列到“非云非雾非QI”系列可以看出，徐红明进行的这种自我解构的过程也是温和的，更像是一种顺势而为，在找寻事物自然演化的“道”。徐红明的艺术是融合的，并不单单指画面上的融合，更是精神性的中与西合而为一。徐红明的艺术也是自主性的，拥有其自身的逻辑，以探索艺术本体为导向，不被现有的固定形式和媒介所限制，兼收并蓄。徐红明的作品展现了另一种艺术的发生方式：在一种自然的，自在的，无需过多复杂因素介入的状态下，使观念呈现在画布之上。